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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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雪
許珈毓發楞, 整個人坐在花架子前反應不過來。
她最後一次看見李書行，還是三年前的醫院。
後來和江泊雪重新在一起，他們很默契沒再提以前的人和事。
人真是很奇怪。
有時候連記憶都是會騙人的。它分明擺在那裏, 可只要不去想不去碰，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李書行也沒料到許珈毓見他, 居然是這種表情。
什麽意思，看他跟看了鬼一樣。
他開始心裏罵江泊雪了，不會是這人壓根沒搞定，把他喊過來試槍的吧？
坑他呢？
李書行狐疑地道：“你傻了？”
許珈毓回神，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走過去：“外面雨太大了, 你先進來吧。”
裏面三個也在望。
宋夜和許言是沒見過李書行，楚小瑩雖然見過, 可當時印象實在談不上愉快。
李書行推辭：“不了, 我後續還有行程，這回過來是給你帶東西的。”
許珈毓頓住腳步, 疑惑擡眸：“什麽？”
李書行招了招手, 後面立時掀簾走進來一個助理, 身板挺得直，懷裏抱一方紅木匣子。
許珈毓問：“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李書行使了個眼色, 助理上前兩步，在許珈毓面前站定。
“開了給她看看呢。”
對方立刻單手解開鎖扣, 將紅木匣子敞開，恭敬捧到許珈毓面前。
李書行一手插兜，閑散扯著薄唇：“喜歡嗎, 你家江總特意給你挑的。我說我只是出個差, 沒兩天就回了，再說他自己下周就要過來, 有什麽必要非讓我帶。”
“結果非不讓他送非不讓他送，他偏要送。”
李書行低笑著評價：“挺嚇人的是不是？我真是服了，從小沒見他這樣。”
許珈毓沈默著沒說話。
安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走過去，微微低眸，往紅木匣子裏面望。
匣子不大，裝的都是她平時用得上的，江泊雪送東西真是很少送浮誇的，他這個人，說話做事都是務實派，有時候會顯得無趣和古板。
許珈毓隨手翻了翻，居然看見一套睡衣。
面料柔軟輕薄，觸感溫涼，許珈毓伸手，衣料在她掌心慢慢被揉皺。
他給她帶這個做什麽呢。
轉瞬間，想起件事，許珈毓臉不禁一紅。
她之前有件很漂亮的白色蕾絲睡裙，被他扯爛了。
是他離開去臨海的前一晚。
那夜原本許珈毓要睡了，抱著枕頭睡眼蒙眬，他在洗澡，洗漱出來後，走到床沿，然後毫無任何征兆地開始吻她。
許珈毓被他暈暈乎乎吻醒，本能地伸手去推：“別，我都洗過澡了。”
他沒給她反抗的機會，手臂撈過她腰，許珈毓很輕，像一只很脆弱的蝴蝶：“一會兒我再幫你洗。”
許珈毓不大高興地動了動，不是誰洗的問題，他不知道累嗎，怎麽精力會這麽好。他第二天還有事的。“你明天還要趕飛機的。”許珈毓覺得睡裙被推高了，揉得皺巴巴的。
江泊雪半闔著眼：“沒事，我起得來。”
那她不一定起得來啊，她還要送他，江泊雪有時間觀念，許珈毓累了就只想睡覺。
她還想掙紮一下：“可是……”
“沒可是。”江泊雪被搞煩了，突然攥緊她衣擺碰了碰她唇，“咬著。”
許珈毓有點委屈，沒理他。
他就說了句：“你得有一段時間見不到我呢。”
這句話很有效，許珈毓心裏更委屈了，他還沒走就開始想他了，撇撇嘴，很乖地伸手把裙擺捧好。
江泊雪埋頭在她身上。
他在這種時刻，表情會變得很不一樣，有時候溫柔有時候暴虐，床頭燈幽暗的光亮打在他側臉，江泊雪的眼睛被霧氣彌漫，像深不見底的沼澤。
吞噬她凝視她，撫摸過她也拉著她墜落。
氣溫一點點攀升，房間的地暖開得很不合時宜。
許珈毓迷迷糊糊，胡亂地哭，“刺啦”一聲響，她聽到衣料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睡裙就被毫不客氣丟到地上，她只能看到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變成破布。
她更傷心了，兇巴巴錘了他一下：“我的裙子！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條，你有什麽癖好！”
其實那條睡裙不貴，就是她在網上不知道哪家店買的，只是她穿久了，對舊衣服有感情。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條睡裙穿服帖的。
江泊雪在她頸側擡頭，撐著床沿：“我再給你買一條。”
她紅著眼睛控訴：“你知道我馴服一件衣服有多不容易嗎？”
被他堵住唇，低笑著央求：“你行行好，我憋笑也不容易。”
許珈毓氣壞了，撞他額頭，惡狠狠在他肩膀上留下兩個血淋淋的牙印。
他說要賠還真的賠了。
許珈毓哭笑不得，忍不住繼續摸摸。
李書行跟她解釋：“這睡衣不是那種秀場貨，他讓人去國外訂做的，工期特別趕，昨天下午才送到我手上，料子怎麽樣，他選了很多版呢。”
許珈毓心裏一軟：“麻煩你帶過來。”
“那倒不麻煩，你們江總有給跑腿費的。”李書行挑眉。
許珈毓抿笑，繼續往下翻。
底下大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珠寶首飾什麽的，她不感興趣，看了兩眼放在一旁。
指尖觸碰到木箱底，再往旁邊，是一塊軟布。
許珈毓拿起來，打開，發現裏面墊著一層素色手帕，手帕一角，淡墨痕的杓蘭清雅溫厚。
她捏來捏，裏面好像包著東西。
許珈毓展開手帕，一截紅繩垂了下來。
紅繩另一端，是一枚通體翠色翡然的玉墜。
*
李書行走的時候，許珈毓在門口送他。
他的車像來時一樣緩慢挪動出去，黑色賓利在雨幕中默然神秘，人群全部好奇張望。
許珈毓看見節目組停了拍攝。
制片人從棚下走出，彎著腰輕叩車窗，恭敬笑著，同搖下車窗的李書行說話。
幾個明星嘉賓沒湊上來，只在後面默默等著。
李書行走了，他們才收回視線。
許珈毓他們鎖好花店門，回了民宿。
隔天上午她再去花店，看到了宋枝萱。
她是和另一個女生一起的，她們在做任務，抽到的簽是賣花。需要通過手上物品換取初始資金。
看到許珈毓，宋枝萱主動打了招呼：“許老師，好久不見。”
許珈毓腳步停頓，手指不禁蜷了蜷。
有點好笑，當時她還在劇組拍戲時，宋枝萱從不這麽稱呼自己。
“老師”是敬稱，在宋枝萱看來，即使她自己和許珈毓一樣非科班出身，那她地位流量也遠在許珈毓之上。
叫許珈毓一聲“老師”，簡直是丟份。
許珈毓自己倒是不怎麽在意。
她頷首致意：“你好。”
說完，轉身就走進了花店。
她今天很忙，昨天宋夜對好的名單，要清點好花送過去。
她對著幾排花架子忙忙碌碌，連個眼神都沒有再給宋枝萱。
宋枝萱不免有些生氣。
她裝什麽啊。
即便她現在不是如日中天了，可她到底臉還在，流量還在。
許珈毓怎麽就能夠無視她？
宋枝萱連忙轉身，對跟拍鏡頭笑著解釋：“我今天好幸運呀。”
她指著許珈毓：“這是以前一部戲合作過的許老師，沒想到這麽巧，我竟然會在花店遇見她。”
內娛沒人不知道她和許珈毓那點齟齬。
宋枝萱淪落至此，轉折點就在於那部《鳳鳴桐山》。
跟拍導演見有料可拍，給攝像使眼色：“你跟她進去。”
攝像有點楞：“導演，我們沒請許小姐啊。”
“沒事，她退圈了，是個素人，拍素人又沒事的咯，節目裏不還有隨機采訪素人嗎？”
攝像懂了：“那許小姐要是問起來……”
“問起來再說問起來的話，怕啥啊，她能把你吃了？”
導演的決定不容置喙，盡管內心還是覺得不妥，攝像還是連忙調好鏡頭，跟上宋枝萱。
花店清新簡約，布置得很溫馨，並不單調。
許珈毓今天穿一身暗紅長裙，絲絨質地，掐腰深領，外頭披著雪白大衣。
她沒戴什麽首飾，戒指耳環統統沒有。
然而脖頸處，一枚墨綠色玉墜水種通透，襯得她膚色柔白幹凈。
她頭發今年甚至都沒剪，波浪卷已經垂落及腰，被她信手撥開，散落到身前，顯得糜麗而風情。
有的人天生是主角。
那樣的容貌，氣質，她只要站在那裏，你就知道，活該有千軍萬馬來愛她。
哪怕飛蛾撲火，前赴後繼，也樂此不疲。
宋枝萱食指神經質發顫，被她用拇指關節緊緊壓住。
她勉強扯著薄唇，湊過去，笑吟吟道：“許老師，你最近在忙什麽呢？”
許珈毓垂著眼，淡聲道：“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意思呀，在忙別的事業？”
許珈毓：“做點生意。”
居然落魄到去做小生意？
宋枝萱提起精神：“哦，我之前怎麽沒聽說？做生意很辛苦吧。”
“還好。”
見許珈毓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宋枝萱不禁心裏冷笑：“許老師，我一直以為你留在海城呢。”
手裏花束被修剪出漂亮枝葉，啪嗒一聲，掉了下來，許珈毓略略擡眸：“怎麽這樣問？”
宋枝萱笑笑。
她隨手撿了許珈毓丟在木桌上的花枝，漫不經心道：“我看江總一直在臨海啊，先前不是說你要嫁他了？怎麽樣，許老師，婚後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她眼裏蘊著微妙的光澤。
幸福？
宋枝萱勾唇，那簡直是做夢。
她曾經在一場晚宴裏偶遇梁以柔。
那個女人有點本事，竟然能勾搭上海城頂級豪門，對方盡管不是話事人，然而母親的家族也極為顯赫，似乎與京城還有點關系。
同為許珈毓演的戲女主。
兩個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宋枝萱性格稍穩得住，城府也更深，她狀似捧場，不經意聊起梁以柔的新作品。
話題在三言兩語後，自然轉向許珈毓。
“我聽說許珈毓和江家那位結婚了？”
梁以柔了然，她雖然傲慢無禮，然而都是狐貍，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宋枝萱究竟想聽到點什麽？
她勾唇，輕慢一笑：“結婚？她？”
“怎麽，我聽說的有誤？”
“宋老師，你這是猴年馬月的消息啊，江總之前幫她，也就是看她可憐，怎麽可能真的娶她。”
宋枝萱笑說：“萬一呢。”
“哪有什麽萬一，他們兩個，說好聽點情人，難聽點，炮友罷了。無非就是有需求了就幫忙解決，或者被她釣上床了才幫忙澄清一下。就這種關系。”
“結婚？別做夢了她，她這種身份，還想嫁進江家，下輩子吧。”
宋枝萱嫣然一笑，兵不血刃：“別這麽說，長了一張禍水臉，也不是她的錯。”
梁以柔輕嗤：“既然如此，那就別怪自己也有禍水命了，自古這種女人就沒有幾個下場好的。”
宋枝萱好脾氣地笑笑，並不附和，甚至沒再主動提起。
大概是實在看不慣宋枝萱的虛偽，梁以柔借口不舒服，走了。
宋枝萱望著領獎臺，彎唇一笑——
看吧，長得再美，又有什麽用。
還不是勾不到男人喜歡。
*
想起這段回憶，宋枝萱不禁勾唇，眼睫掩下異樣的光：“許老師，江先生很寵你吧？”
許珈毓沒回答，心裏厭煩至極。
她和江泊雪的事，曾經鬧得滿城風雨。
可後來，再沒有傳出過一星半點的消息。
不是沒有人猜江泊雪把她藏起來了。甚至更多人猜測，是江泊雪把她甩了。
原因很簡單，你會娶一個緋聞纏身的戲子？
許珈毓對這種傳言向來不予理睬。
他們的故事沒必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心裏歷程，也沒什麽可說的。
然而她剛想回絕，一擡眼，視線直直撞進黑漆漆攝像頭。
許珈毓忽然就咽不下這口氣了。
“我們感情挺好的，謝謝關心。”
宋枝萱眼底笑意一僵，不動聲色抹去：“真的嗎？”
“嗯。”
“那江先生怎麽沒陪在身邊？”宋枝萱故做好奇，四處看了看，“他人呢？”
許珈毓垂眼，挑了幾朵緋玉玫瑰，用絲帶紮好。
“他在臨海，年底很忙。”
“哦，是這樣？我之前幾次宴會上看到江總，怎麽都沒看到你？”
許珈毓順其自然：“我在這裏休養身體。”
她反應快，宋枝萱瞬間被堵了一下。
不過片刻後，宋枝萱就接上話，意有所指道：“可是之前怎麽聽說，江先生現在還是單身……”
許珈毓：“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就是想知道那些媒體怎麽亂寫呢？”
宋枝萱抱臂：“原來你們感情好啊。”
“所以呢。”許珈毓將絲帶理順，眼神平靜，“其實我不懂你在問什麽，是真的想問候我，還是想知道我過得究竟好不好？”
攝像立刻將這一幕拍下，宋枝萱訕訕地道：“我當然是關心你。”
許珈毓點頭：“那我也告訴你了，我們感情挺好的，你還想問什麽呢。”
他們這個節目是小組分隊進行比賽。
宋枝萱在這裏耽擱這麽長時間，和她同一組的一個女生有點等不下去了。
在花店外面喊道：“宋老師，我們趕緊走吧，他們進行到下一個任務點了。”
宋枝萱雖然有些不甘心，然而想想，不能操之過急，於是她對許珈毓說：“那我先走了，一會兒聊。”
就和那個女生出去了。
攝像還在許珈毓的花店停留了會兒，拍許珈毓的反應。
直到被眼前紅裙女人，眼風鋒利掃過，攝像才拎著器材小跑出門。
人走幹凈。
許珈毓“啪”地扔掉手裏的花。
*
翌日清晨，她再次見到了宋枝萱。
然而這次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昏暗天色下，趙元朗微微側過頭，清雋周正的眼眸微微流轉。
清晨日光熹微下，他看見那個女人一襲紅裙，未施粉黛，卻依舊漂亮得驚心動魄。
趙元朗有些驚詫地呆楞片刻：“許珈毓？”
視線對上趙元朗，許珈毓也微微一怔，隨即換上笑意：“趙老師。”
原本在劇組時，許珈毓就很有禮貌，總是會喊每個人老師，這也是行業裏不成文的規矩。
但趙元朗有些例外。
他不太喜歡許珈毓喊他老師，原因他和許珈毓解釋過，他覺得自己受之不起。
於是在人少的場合，許珈毓都是喊他“趙大哥”。
其他時候，譬如出席宴會晚會，許珈毓還是會叫一聲“趙老師”。
趙元朗走過來，臉上露出淺淡笑意。
三年沒見，能在這種場合重新見面，雖然意外了些，可還是驚喜的。
她還和從前一樣，冷感，耀眼。
卻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趙元朗說不上來，或許是氣質。
她從前總有些風情，現在即便還穿著紅裙，眉眼卻溫柔很多。
趙元朗說：“珈毓，你又變漂亮了。”
他本就是個溫和從容的人，這樣誇人也叫人聽不出半點旖旎意思。
許珈毓便也跟著笑笑：“謝謝趙老師，你也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在做什麽生意？”
“沒什麽，就開了家小客棧。”
趙元朗頰邊笑紋隱現：“聽他們說你結婚了，恭喜。”
許珈毓微微一楞。
“怎麽了？”
許珈毓聲音黯淡下去：“趙大哥，你聽誰說的？”
趙元朗意識到什麽，皺眉：“晚上大家圍在一起聊天，聊到你了，楊思琪說你結婚了。”
楊思琪是那天和宋枝萱一起的女生。
許珈毓輕笑：“她倒是慣會躲在人背後。”
有時宋枝萱會讓她想起孫月清，她們性格在許珈毓看來，是一樣的。背後的笑面虎，看著柔軟，總是殺人不見血。
趙元朗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珈毓，你別生氣。”
許珈毓搖頭：“我沒生氣。”她笑，“也不算說錯話，我是快結婚了。”
“和江泊雪？”
“嗯。”
“他家裏同意？”
“我想和他在一起。”同不同意都想，沒別的，就是想。
趙元朗唇角笑意益發深：“你還是跟從前一樣。”
許珈毓說完也笑：“有點奇怪吧？”
“不奇怪，挺好的。”趙元朗低眸，“我還能想起來那個時候的事，每次我和你搭戲，江先生總是不高興，有脾氣。”
想起這件事，連許珈毓也禁不住露出點懷念的笑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後來沒找你麻煩吧？”
“找了。”
許珈毓怔住，猛然擡眸：“什麽時候？”
趙元朗沒有對她做過什麽，要是江泊雪真的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恨起趙元朗，那真是無妄之災。
趙元朗擡唇，眉眼間俱是倦懶和煦的笑意，他一揚下巴：“喏，這不就來了。”
許珈毓回眸。
剛下過雪，磨山積雪鋪了薄薄一層，天地白茫茫一片。
江泊雪一如既往穿著黑色大衣，圍巾半系，站在不遠處。
他碎發微亂，眼眸安靜，山間雪色折射在他腕表上，露出一點矜貴的光芒。
許珈毓心底怦怦直跳。
未等他招手，她驟然轉身跑過去，直直撞他懷裏。
她仰起臉，滿眼的眷戀和依賴：“你怎麽來了？”
江泊雪不好說自己心裏不安，擔心她出事。
他若有若無地看了她許久，低了頭，將自己額頭貼上她的，闔上眼仔細感受：“是不燒了。”
許珈毓小聲說：“都說了不騙你。”
江泊雪沈默安靜了會兒。
許珈毓擡起一只手，捧住他的臉，不知道他這些天在做什麽，但一定很忙。
江泊雪來得很匆忙，即便刮了胡子，下巴上也有輕微的硬茬。
許珈毓慢慢摩挲，雙手捧著撫過他臉龐，江泊雪低垂著眼睛看著她，他眼眸漆黑，宛如深潭，看向她時的神色極有質感。
許珈毓踮腳，慢吞吞輕吻他：“你有胡茬嘍……”
江泊雪低笑一聲，左手勾住她腰：“嫌？”她腰細得，仿佛他兩只手就能圈個完整的。
“嫌。”許珈毓說，“接吻不方便，紮得我下巴好痛。”
他低頭吻她：“那我回去刮幹凈。”
“嗯。”
“想我了嗎？”
許珈毓於親吻中微微睜開眼睛。那雙桃花眼半闔半睜，因為唇齒交纏，眼中氤氳霧氣，顯得懵懂而茫然。頹靡裏，帶著一點勾人的純情。
“想。”許珈毓輕聲，“特別想，不光想你，還想別的。”
江泊雪聲音微啞：“還想什麽？”
許珈毓的腿細長，貼著他的，彼此身體嚴絲合縫到滾燙。
她眼裏霧氣騰騰：“想和你睡覺。”
江泊雪身體一怔，楞楞地垂眼看她：“為什麽？”
他嗓音艱澀而低沈，她是個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緒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他面前。
她沒說過這麽露骨的話。
江泊雪嗓子有些啞了，揉著她長發：“珈毓。”
許珈毓又把自己送上去：“我不想一個人睡覺，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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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珈毓發楞, 整個人坐在花架子前反應不過來。
她最後一次看見李書行，還是三年前的醫院。
後來和江泊雪重新在一起，他們很默契沒再提以前的人和事。
人真是很奇怪。
有時候連記憶都是會騙人的。它分明擺在那裏, 可只要不去想不去碰，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李書行也沒料到許珈毓見他, 居然是這種表情。
什麽意思，看他跟看了鬼一樣。
他開始心裏罵江泊雪了，不會是這人壓根沒搞定，把他喊過來試槍的吧？
坑他呢？
李書行狐疑地道：“你傻了？”
許珈毓回神，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走過去：“外面雨太大了, 你先進來吧。”
裏面三個也在望。
宋夜和許言是沒見過李書行，楚小瑩雖然見過, 可當時印象實在談不上愉快。
李書行推辭：“不了, 我後續還有行程，這回過來是給你帶東西的。”
許珈毓頓住腳步, 疑惑擡眸：“什麽？”
李書行招了招手, 後面立時掀簾走進來一個助理, 身板挺得直，懷裏抱一方紅木匣子。
許珈毓問：“這是什麽東西？”
“不知道。”李書行使了個眼色, 助理上前兩步，在許珈毓面前站定。
“開了給她看看呢。”
對方立刻單手解開鎖扣, 將紅木匣子敞開，恭敬捧到許珈毓面前。
李書行一手插兜，閑散扯著薄唇：“喜歡嗎, 你家江總特意給你挑的。我說我只是出個差, 沒兩天就回了，再說他自己下周就要過來, 有什麽必要非讓我帶。”
“結果非不讓他送非不讓他送，他偏要送。”
李書行低笑著評價：“挺嚇人的是不是？我真是服了，從小沒見他這樣。”
許珈毓沈默著沒說話。
安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她才走過去，微微低眸，往紅木匣子裏面望。
匣子不大，裝的都是她平時用得上的，江泊雪送東西真是很少送浮誇的，他這個人，說話做事都是務實派，有時候會顯得無趣和古板。
許珈毓隨手翻了翻，居然看見一套睡衣。
面料柔軟輕薄，觸感溫涼，許珈毓伸手，衣料在她掌心慢慢被揉皺。
他給她帶這個做什麽呢。
轉瞬間，想起件事，許珈毓臉不禁一紅。
她之前有件很漂亮的白色蕾絲睡裙，被他扯爛了。
是他離開去臨海的前一晚。
那夜原本許珈毓要睡了，抱著枕頭睡眼蒙眬，他在洗澡，洗漱出來後，走到床沿，然後毫無任何征兆地開始吻她。
許珈毓被他暈暈乎乎吻醒，本能地伸手去推：“別，我都洗過澡了。”
他沒給她反抗的機會，手臂撈過她腰，許珈毓很輕，像一只很脆弱的蝴蝶：“一會兒我再幫你洗。”
許珈毓不大高興地動了動，不是誰洗的問題，他不知道累嗎，怎麽精力會這麽好。他第二天還有事的。“你明天還要趕飛機的。”許珈毓覺得睡裙被推高了，揉得皺巴巴的。
江泊雪半闔著眼：“沒事，我起得來。”
那她不一定起得來啊，她還要送他，江泊雪有時間觀念，許珈毓累了就只想睡覺。
她還想掙紮一下：“可是……”
“沒可是。”江泊雪被搞煩了，突然攥緊她衣擺碰了碰她唇，“咬著。”
許珈毓有點委屈，沒理他。
他就說了句：“你得有一段時間見不到我呢。”
這句話很有效，許珈毓心裏更委屈了，他還沒走就開始想他了，撇撇嘴，很乖地伸手把裙擺捧好。
江泊雪埋頭在她身上。
他在這種時刻，表情會變得很不一樣，有時候溫柔有時候暴虐，床頭燈幽暗的光亮打在他側臉，江泊雪的眼睛被霧氣彌漫，像深不見底的沼澤。
吞噬她凝視她，撫摸過她也拉著她墜落。
氣溫一點點攀升，房間的地暖開得很不合時宜。
許珈毓迷迷糊糊，胡亂地哭，“刺啦”一聲響，她聽到衣料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睡裙就被毫不客氣丟到地上，她只能看到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變成破布。
她更傷心了，兇巴巴錘了他一下：“我的裙子！那是我最喜歡的一條，你有什麽癖好！”
其實那條睡裙不貴，就是她在網上不知道哪家店買的，只是她穿久了，對舊衣服有感情。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條睡裙穿服帖的。
江泊雪在她頸側擡頭，撐著床沿：“我再給你買一條。”
她紅著眼睛控訴：“你知道我馴服一件衣服有多不容易嗎？”
被他堵住唇，低笑著央求：“你行行好，我憋笑也不容易。”
許珈毓氣壞了，撞他額頭，惡狠狠在他肩膀上留下兩個血淋淋的牙印。
他說要賠還真的賠了。
許珈毓哭笑不得，忍不住繼續摸摸。
李書行跟她解釋：“這睡衣不是那種秀場貨，他讓人去國外訂做的，工期特別趕，昨天下午才送到我手上，料子怎麽樣，他選了很多版呢。”
許珈毓心裏一軟：“麻煩你帶過來。”
“那倒不麻煩，你們江總有給跑腿費的。”李書行挑眉。
許珈毓抿笑，繼續往下翻。
底下大多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珠寶首飾什麽的，她不感興趣，看了兩眼放在一旁。
指尖觸碰到木箱底，再往旁邊，是一塊軟布。
許珈毓拿起來，打開，發現裏面墊著一層素色手帕，手帕一角，淡墨痕的杓蘭清雅溫厚。
她捏來捏，裏面好像包著東西。
許珈毓展開手帕，一截紅繩垂了下來。
紅繩另一端，是一枚通體翠色翡然的玉墜。
*
李書行走的時候，許珈毓在門口送他。
他的車像來時一樣緩慢挪動出去，黑色賓利在雨幕中默然神秘，人群全部好奇張望。
許珈毓看見節目組停了拍攝。
制片人從棚下走出，彎著腰輕叩車窗，恭敬笑著，同搖下車窗的李書行說話。
幾個明星嘉賓沒湊上來，只在後面默默等著。
李書行走了，他們才收回視線。
許珈毓他們鎖好花店門，回了民宿。
隔天上午她再去花店，看到了宋枝萱。
她是和另一個女生一起的，她們在做任務，抽到的簽是賣花。需要通過手上物品換取初始資金。
看到許珈毓，宋枝萱主動打了招呼：“許老師，好久不見。”
許珈毓腳步停頓，手指不禁蜷了蜷。
有點好笑，當時她還在劇組拍戲時，宋枝萱從不這麽稱呼自己。
“老師”是敬稱，在宋枝萱看來，即使她自己和許珈毓一樣非科班出身，那她地位流量也遠在許珈毓之上。
叫許珈毓一聲“老師”，簡直是丟份。
許珈毓自己倒是不怎麽在意。
她頷首致意：“你好。”
說完，轉身就走進了花店。
她今天很忙，昨天宋夜對好的名單，要清點好花送過去。
她對著幾排花架子忙忙碌碌，連個眼神都沒有再給宋枝萱。
宋枝萱不免有些生氣。
她裝什麽啊。
即便她現在不是如日中天了，可她到底臉還在，流量還在。
許珈毓怎麽就能夠無視她？
宋枝萱連忙轉身，對跟拍鏡頭笑著解釋：“我今天好幸運呀。”
她指著許珈毓：“這是以前一部戲合作過的許老師，沒想到這麽巧，我竟然會在花店遇見她。”
內娛沒人不知道她和許珈毓那點齟齬。
宋枝萱淪落至此，轉折點就在於那部《鳳鳴桐山》。
跟拍導演見有料可拍，給攝像使眼色：“你跟她進去。”
攝像有點楞：“導演，我們沒請許小姐啊。”
“沒事，她退圈了，是個素人，拍素人又沒事的咯，節目裏不還有隨機采訪素人嗎？”
攝像懂了：“那許小姐要是問起來……”
“問起來再說問起來的話，怕啥啊，她能把你吃了？”
導演的決定不容置喙，盡管內心還是覺得不妥，攝像還是連忙調好鏡頭，跟上宋枝萱。
花店清新簡約，布置得很溫馨，並不單調。
許珈毓今天穿一身暗紅長裙，絲絨質地，掐腰深領，外頭披著雪白大衣。
她沒戴什麽首飾，戒指耳環統統沒有。
然而脖頸處，一枚墨綠色玉墜水種通透，襯得她膚色柔白幹凈。
她頭發今年甚至都沒剪，波浪卷已經垂落及腰，被她信手撥開，散落到身前，顯得糜麗而風情。
有的人天生是主角。
那樣的容貌，氣質，她只要站在那裏，你就知道，活該有千軍萬馬來愛她。
哪怕飛蛾撲火，前赴後繼，也樂此不疲。
宋枝萱食指神經質發顫，被她用拇指關節緊緊壓住。
她勉強扯著薄唇，湊過去，笑吟吟道：“許老師，你最近在忙什麽呢？”
許珈毓垂著眼，淡聲道：“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意思呀，在忙別的事業？”
許珈毓：“做點生意。”
居然落魄到去做小生意？
宋枝萱提起精神：“哦，我之前怎麽沒聽說？做生意很辛苦吧。”
“還好。”
見許珈毓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宋枝萱不禁心裏冷笑：“許老師，我一直以為你留在海城呢。”
手裏花束被修剪出漂亮枝葉，啪嗒一聲，掉了下來，許珈毓略略擡眸：“怎麽這樣問？”
宋枝萱笑笑。
她隨手撿了許珈毓丟在木桌上的花枝，漫不經心道：“我看江總一直在臨海啊，先前不是說你要嫁他了？怎麽樣，許老師，婚後生活一定很幸福吧。”
她眼裏蘊著微妙的光澤。
幸福？
宋枝萱勾唇，那簡直是做夢。
她曾經在一場晚宴裏偶遇梁以柔。
那個女人有點本事，竟然能勾搭上海城頂級豪門，對方盡管不是話事人，然而母親的家族也極為顯赫，似乎與京城還有點關系。
同為許珈毓演的戲女主。
兩個人心照不宣，相視一笑。
宋枝萱性格稍穩得住，城府也更深，她狀似捧場，不經意聊起梁以柔的新作品。
話題在三言兩語後，自然轉向許珈毓。
“我聽說許珈毓和江家那位結婚了？”
梁以柔了然，她雖然傲慢無禮，然而都是狐貍，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宋枝萱究竟想聽到點什麽？
她勾唇，輕慢一笑：“結婚？她？”
“怎麽，我聽說的有誤？”
“宋老師，你這是猴年馬月的消息啊，江總之前幫她，也就是看她可憐，怎麽可能真的娶她。”
宋枝萱笑說：“萬一呢。”
“哪有什麽萬一，他們兩個，說好聽點情人，難聽點，炮友罷了。無非就是有需求了就幫忙解決，或者被她釣上床了才幫忙澄清一下。就這種關系。”
“結婚？別做夢了她，她這種身份，還想嫁進江家，下輩子吧。”
宋枝萱嫣然一笑，兵不血刃：“別這麽說，長了一張禍水臉，也不是她的錯。”
梁以柔輕嗤：“既然如此，那就別怪自己也有禍水命了，自古這種女人就沒有幾個下場好的。”
宋枝萱好脾氣地笑笑，並不附和，甚至沒再主動提起。
大概是實在看不慣宋枝萱的虛偽，梁以柔借口不舒服，走了。
宋枝萱望著領獎臺，彎唇一笑——
看吧，長得再美，又有什麽用。
還不是勾不到男人喜歡。
*
想起這段回憶，宋枝萱不禁勾唇，眼睫掩下異樣的光：“許老師，江先生很寵你吧？”
許珈毓沒回答，心裏厭煩至極。
她和江泊雪的事，曾經鬧得滿城風雨。
可後來，再沒有傳出過一星半點的消息。
不是沒有人猜江泊雪把她藏起來了。甚至更多人猜測，是江泊雪把她甩了。
原因很簡單，你會娶一個緋聞纏身的戲子？
許珈毓對這種傳言向來不予理睬。
他們的故事沒必要讓所有人知道，她的心裏歷程，也沒什麽可說的。
然而她剛想回絕，一擡眼，視線直直撞進黑漆漆攝像頭。
許珈毓忽然就咽不下這口氣了。
“我們感情挺好的，謝謝關心。”
宋枝萱眼底笑意一僵，不動聲色抹去：“真的嗎？”
“嗯。”
“那江先生怎麽沒陪在身邊？”宋枝萱故做好奇，四處看了看，“他人呢？”
許珈毓垂眼，挑了幾朵緋玉玫瑰，用絲帶紮好。
“他在臨海，年底很忙。”
“哦，是這樣？我之前幾次宴會上看到江總，怎麽都沒看到你？”
許珈毓順其自然：“我在這裏休養身體。”
她反應快，宋枝萱瞬間被堵了一下。
不過片刻後，宋枝萱就接上話，意有所指道：“可是之前怎麽聽說，江先生現在還是單身……”
許珈毓：“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就是想知道那些媒體怎麽亂寫呢？”
宋枝萱抱臂：“原來你們感情好啊。”
“所以呢。”許珈毓將絲帶理順，眼神平靜，“其實我不懂你在問什麽，是真的想問候我，還是想知道我過得究竟好不好？”
攝像立刻將這一幕拍下，宋枝萱訕訕地道：“我當然是關心你。”
許珈毓點頭：“那我也告訴你了，我們感情挺好的，你還想問什麽呢。”
他們這個節目是小組分隊進行比賽。
宋枝萱在這裏耽擱這麽長時間，和她同一組的一個女生有點等不下去了。
在花店外面喊道：“宋老師，我們趕緊走吧，他們進行到下一個任務點了。”
宋枝萱雖然有些不甘心，然而想想，不能操之過急，於是她對許珈毓說：“那我先走了，一會兒聊。”
就和那個女生出去了。
攝像還在許珈毓的花店停留了會兒，拍許珈毓的反應。
直到被眼前紅裙女人，眼風鋒利掃過，攝像才拎著器材小跑出門。
人走幹凈。
許珈毓“啪”地扔掉手裏的花。
*
翌日清晨，她再次見到了宋枝萱。
然而這次她身邊多了一個人。
昏暗天色下，趙元朗微微側過頭，清雋周正的眼眸微微流轉。
清晨日光熹微下，他看見那個女人一襲紅裙，未施粉黛，卻依舊漂亮得驚心動魄。
趙元朗有些驚詫地呆楞片刻：“許珈毓？”
視線對上趙元朗，許珈毓也微微一怔，隨即換上笑意：“趙老師。”
原本在劇組時，許珈毓就很有禮貌，總是會喊每個人老師，這也是行業裏不成文的規矩。
但趙元朗有些例外。
他不太喜歡許珈毓喊他老師，原因他和許珈毓解釋過，他覺得自己受之不起。
於是在人少的場合，許珈毓都是喊他“趙大哥”。
其他時候，譬如出席宴會晚會，許珈毓還是會叫一聲“趙老師”。
趙元朗走過來，臉上露出淺淡笑意。
三年沒見，能在這種場合重新見面，雖然意外了些，可還是驚喜的。
她還和從前一樣，冷感，耀眼。
卻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趙元朗說不上來，或許是氣質。
她從前總有些風情，現在即便還穿著紅裙，眉眼卻溫柔很多。
趙元朗說：“珈毓，你又變漂亮了。”
他本就是個溫和從容的人，這樣誇人也叫人聽不出半點旖旎意思。
許珈毓便也跟著笑笑：“謝謝趙老師，你也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最近怎麽樣？”
“挺好的。”
“在做什麽生意？”
“沒什麽，就開了家小客棧。”
趙元朗頰邊笑紋隱現：“聽他們說你結婚了，恭喜。”
許珈毓微微一楞。
“怎麽了？”
許珈毓聲音黯淡下去：“趙大哥，你聽誰說的？”
趙元朗意識到什麽，皺眉：“晚上大家圍在一起聊天，聊到你了，楊思琪說你結婚了。”
楊思琪是那天和宋枝萱一起的女生。
許珈毓輕笑：“她倒是慣會躲在人背後。”
有時宋枝萱會讓她想起孫月清，她們性格在許珈毓看來，是一樣的。背後的笑面虎，看著柔軟，總是殺人不見血。
趙元朗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珈毓，你別生氣。”
許珈毓搖頭：“我沒生氣。”她笑，“也不算說錯話，我是快結婚了。”
“和江泊雪？”
“嗯。”
“他家裏同意？”
“我想和他在一起。”同不同意都想，沒別的，就是想。
趙元朗唇角笑意益發深：“你還是跟從前一樣。”
許珈毓說完也笑：“有點奇怪吧？”
“不奇怪，挺好的。”趙元朗低眸，“我還能想起來那個時候的事，每次我和你搭戲，江先生總是不高興，有脾氣。”
想起這件事，連許珈毓也禁不住露出點懷念的笑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他後來沒找你麻煩吧？”
“找了。”
許珈毓怔住，猛然擡眸：“什麽時候？”
趙元朗沒有對她做過什麽，要是江泊雪真的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恨起趙元朗，那真是無妄之災。
趙元朗擡唇，眉眼間俱是倦懶和煦的笑意，他一揚下巴：“喏，這不就來了。”
許珈毓回眸。
剛下過雪，磨山積雪鋪了薄薄一層，天地白茫茫一片。
江泊雪一如既往穿著黑色大衣，圍巾半系，站在不遠處。
他碎發微亂，眼眸安靜，山間雪色折射在他腕表上，露出一點矜貴的光芒。
許珈毓心底怦怦直跳。
未等他招手，她驟然轉身跑過去，直直撞他懷裏。
她仰起臉，滿眼的眷戀和依賴：“你怎麽來了？”
江泊雪不好說自己心裏不安，擔心她出事。
他若有若無地看了她許久，低了頭，將自己額頭貼上她的，闔上眼仔細感受：“是不燒了。”
許珈毓小聲說：“都說了不騙你。”
江泊雪沈默安靜了會兒。
許珈毓擡起一只手，捧住他的臉，不知道他這些天在做什麽，但一定很忙。
江泊雪來得很匆忙，即便刮了胡子，下巴上也有輕微的硬茬。
許珈毓慢慢摩挲，雙手捧著撫過他臉龐，江泊雪低垂著眼睛看著她，他眼眸漆黑，宛如深潭，看向她時的神色極有質感。
許珈毓踮腳，慢吞吞輕吻他：“你有胡茬嘍……”
江泊雪低笑一聲，左手勾住她腰：“嫌？”她腰細得，仿佛他兩只手就能圈個完整的。
“嫌。”許珈毓說，“接吻不方便，紮得我下巴好痛。”
他低頭吻她：“那我回去刮幹凈。”
“嗯。”
“想我了嗎？”
許珈毓於親吻中微微睜開眼睛。那雙桃花眼半闔半睜，因為唇齒交纏，眼中氤氳霧氣，顯得懵懂而茫然。頹靡裏，帶著一點勾人的純情。
“想。”許珈毓輕聲，“特別想，不光想你，還想別的。”
江泊雪聲音微啞：“還想什麽？”
許珈毓的腿細長，貼著他的，彼此身體嚴絲合縫到滾燙。
她眼裏霧氣騰騰：“想和你睡覺。”
江泊雪身體一怔，楞楞地垂眼看她：“為什麽？”
他嗓音艱澀而低沈，她是個很少在外人面前展露情緒的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他面前。
她沒說過這麽露骨的話。
江泊雪嗓子有些啞了，揉著她長發：“珈毓。”
許珈毓又把自己送上去：“我不想一個人睡覺，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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